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撮合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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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   挂断电话后,蒋承泽问余敏,“医院从美国请了医疗团队过来的事。”

    老人家住院的事,当时并没有张扬出去。

    后来嫁到蒋家,余敏才得知,蒋家之所以紧紧捂住老爷子生病消息,除了有余敏担心的原因外,还因为——当时老爷子并未完全隐退;他的健康情况关系到集团好几个项目能否顺利运行。

    后来凌志也坦白,他同学并没有直言生病的是蒋家老爷子,只是不小心说漏一嘴,被他猜出来的。

    但彼时,余敏并不知情。

    她如实告知。

    蒋承泽听完,默了一瞬:“什么时候知道的呢?”

    他说这话时,目光有意无意转过余敏的脚踝。

    一切仿佛历史的重演。

    未说出口的歉意一瞬间鲠在喉咙,连同胃里的早餐都在翻滚——

    她惊讶地望着他。

    她确实有所图,却从没想过用这种赤裸裸的方式,尤其在两人刚发生关系之后——

    在这样微妙的关口;她任何请求都无异于一种要挟——要挟他为昨天的欢愉付出嫖资。

    她想为自己辩解,却又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。

    崴脚是真的。

    断电,碎掉的花瓶却是她设计的。

    他没起疑心还好,一旦起了疑心,一切都是可查的,无从抵赖的——

    只能说苏曼打破了她整盘的计划。

    她不合时宜的好心造成了她现在有口难言的窘境。

    仿佛命运对她的嘲讽

    嘲讽她不够苏曼的真诚、直接——

    可她有苏曼在蒋承泽心头的份量么?

    “昨天。”余敏垂眼,不再去看蒋承泽的眼睛和表情。

    她试图用最平静的语气,掩饰她摇摇欲坠的泪水。

    蒋承泽吸了口气:“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恢复到一贯的同陌生人交流的寡淡语调:“我会安排的。”

    那天,余敏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蒋承泽公寓的。

    电梯从32层的高空不住下坠——

    她麻木地,倚着冰冷的电梯壁面,看着不住跳动的楼层数。

    仿佛看到自己正下坠的心。

    蒋承泽已经答应帮忙,她不可能为了那一点可怜的自尊,拒绝这来之不易的机会。

    她也问不出那个自取其辱的问题——他答应帮忙是为了苏曼还是为了自己?

    她知道如果把她和苏曼放在天平的两端,无论变量是什么,指针都注定要向苏曼的方向倾斜。

    没关系的,她本来也没报太大的期待。

    没关系的,砸碎花瓶的时候,她已经做好被他发现的、最坏的打算。

    没关系的,就算是经苏曼开口,结果达成了不就好了吗?

    一周后,在蒋承泽助理帮助下,余敏带着父亲住进了蒋家的私家医院。

    医院坐落在市郊的河边上,宽阔的门诊大厅,隐隐飘着咖啡香,而不是福尔马林的味道,病房明亮宽敞,医护人员耐心和气。

    院内数十亩的私家花园,既有着中式园林的细巧精致,也有着欧式建筑的气宇轩昂。

    余敏父亲被安排进蒋老爷子所在的疗养楼,病房楼顶特地建了一个“舒压温室”——

    大大的玻璃房内,红棕色的鹅卵石小径四通八达,精心搭配的绿植错落有致的环绕四周,穿过鹅卵石小径来到窗边,医院外的河流,山林一览无余。

    优美舒适的环境,让原本紧张的余庆年很快松弛下来。

    主治医生给他安排了必要的抽血和影像检查,然后制定了免疫治疗与化疗联合的治疗方案。

    对于可能出现的副作用:恶心、脱发、白细胞下降等情况,医生提前开具药物来对抗,比如预防口腔溃疡的漱口水等。

    一切的一切,只为让余庆年在整个治疗过程中,尽可能的少遭罪。

    经过近四个多月的治疗,余庆年的首次影像复查评估显示:他左肺的原发灶减小了近40%,双肺转移的淋巴结也大大缩小。

    考虑到他的年龄以及副作用可能出现累积问题,主治医生随即调整了治疗方案,改为药物维持治疗。

    又过了两个月,余庆年的再次复查显示他的肿瘤较发病之初缩小了60%以上,纵膈的淋巴结已经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余敏在同主治医生确认过后,决定带余庆年回老家。

    之所以做此决定,一是后续治疗只需要单纯的药物维持,她不好意思继续麻烦蒋家;二是治疗近半年,父亲格外思乡,医生也建议他多见见亲人朋友,更有利康复。

    临走之际,蒋家老爷子却忽然问她,觉得蒋承泽如何。

    蒋家老爷子是余敏在陪父亲住院过程中结识的。

    老爷子和父亲住同一栋楼,住院的第一天,余敏便通过那张和蒋承泽有几分相似的脸认出对方身份。

    感念于蒋家的慷慨,她恭敬地冲其鞠躬。

    老爷子只是微微颔首,真的开口和她交谈,是一个月后,在花园里。

    那天,余敏照旧陪父亲到花园散步。

    化疗严重影响了余庆年的胃口,她特地做了些家乡小吃给余庆年运动后当零食。

    两人在凉亭坐下,她打开饭盒,忽的,一只金毛窜到她跟前,眼巴巴地看着她手里的食物,也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金毛正是蒋老爷子的宠物。

    余敏曾听护士八卦,金毛是蒋家人特地选来陪老爷子的。

    蒋家个个都是大忙人,没办法按照主治医生要求,时常陪伴老爷子身边,于是挑了只宠物,以此来代替他们安抚老人家情绪。

    金毛名叫Sandy,比一般狗狗和顺,但仍掩不住其动物的天性,眼巴巴地看着余敏,大有她不给吃的,它就不走的趋势。

    “喂它点吧。”余庆年都不忍住开口。

    “可……它能吃这个吗?”余敏没养过狗,也不知能不能喂,递到狗狗嘴巴又犹豫了。

    “你给它吧,它可以吃。”

    远处的蒋老爷子冲她点头,她才小心的将点心喂给狗狗。

    狗狗一下子将点心咽了下去,又眼巴巴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蒋老爷子在看护的掺扶下走进亭子里,扫了眼桌上的点心:“桐乡的小吃啊?我也好久没吃过了……可以给我这个老头子也尝尝吗?”

    此后,余敏无论做吃的,还是带解闷的玩意儿,都会多准备一份。

    老爷子的病房就在隔壁,余敏空了也会去看看有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——

    尽管老爷子身边不缺伺候的人,可他们都不能陪他说话。

    老爷子无聊时,也会让余敏陪他下下棋,聊聊天。

    一开始余敏也有些压力,但时间久了,也慢慢处熟了,只当他是个和蔼的长辈。

    余敏带父亲回老家前,特地亲手做了好多家乡的小吃去跟老爷子辞行。

    大大小小的点心分门别类的装在不同地保鲜盒里,她小心地嘱咐老爷子的助理,那些放冷藏,哪些放冷冻,并在不同地盒子上贴上标注好具体加热方法和时间。——

    许是看她细致,老爷子忽然开口道:   “敏敏啊,你交男朋友了吗?”

    “……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不小啦吧,家里人一点不着急?”

    “也着急。”

    “安排过相亲吗?”

    “有过两次。”

    “都没看上?”

    “也不是……就是不太合适。”

    老爷子顿了一个会儿:“你的合适是什么标准,你觉得我孙子合适吗?”

    蒋家子嗣不多,蒋老爷总共只得一个儿子,两个孙子。

    大孙子蒋承泽和余敏差不多年纪,小孙子蒋承宇,当时只有二十三岁,但已经结婚半年有余。

    老爷子口中的孙子,自然是蒋承泽。

    “别误会,我不是什么挟恩以图报。这只是觉得你这个姑娘挺不错的,我的孙子也挺不错的。你们年纪相当,应该有共同话题——对了,你不是她前女友的朋友吗,你们应该见过的,你对他印象如何?”他说。

    期许地看着她,仿佛真有意撮合,而不是随便说说——

    蒋家那样的家世,余敏不知老爷子怎么会那般云淡风轻地说出那番话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她还在措辞,出神间,却从反光的窗户看到了门口的人影。

    他转头,蒋承泽就站那里,静静看着她。